地壟一般的瓦
上/期/回/顧
秋千是誰的發明?這么富有樂趣的玩具,充滿了詩意。或許正是哪個女孩子,寂寞之中悠蕩了一根絲藤,而后綴上了一塊木板,就把心情交給了一來一去的風。
一
有人說,在開封可不要輕易低頭,你隨時撿到的一片瓦,說不定就代表了大宋江山。開封的寶物太多,那些寶物多埋藏于地下,什么時間,什么地方翻騰出來,就會讓人吃一驚。
多少年前開封對潘楊二湖清淤,抽干了潘家湖的水,沒有往下挖幾下,就發現了瓦,那不是一片兩片的瓦,而是一大片的瓦。
說是瓦,實際上是一片瓦礫。
說到瓦礫就讓人心酸。因為瓦礫就是廢墟,就是慘遭禍端的殘留。
潘家湖的這片瓦礫,也當是如此。那么,這是一片什么瓦礫呢?據說這里曾是一處府邸,而且是一處十分闊大、十分豪華的府邸。有人推斷是遭遇了突然的襲擊,那或許就是一場大水,使得這一大片王府完全地被淤泥掩埋。
淤泥一點點清理出來,能夠看出一進一進的院落,院落門前的門當和石獸,曾經的花壇和樹木,防火的水缸以及青磚鋪就的地面。
那個地面很低了,它低于了潘家湖的水面。說明過去的開封的位置。
大量的黃河的泥沙灌入了古老的都城,一座美麗的城市只能藏于水下了。如果不是潘家湖的開挖,誰又能看到這樣的院落呢?大水之下的開封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院落靜靜地沉睡著,或許也是這樣,一進一進的院子依舊,房屋的擺設依舊,甚至那些花盆里的花草樹木還能辨得清楚。
二
我懷著好奇走進了一個個的院落,很多的開封人好奇地走進了這樣的院落。我那個時候,只是一個正在上大學的學生。沒有人阻攔,似乎開挖和研究的人也想讓人分享一下過去的開封的模樣。
可以想見,最先遭受厄運的是瓦。
大水來時,是齊著屋頂推進的,那么那些瓦就像紙片,被即刻沖散在了狂暴之中,隨之搖蕩紛落在水底。它們依然地對自己守護的房屋不離不棄,盡管被沖蕩,卻仍然沒有遠離。就這樣,在一個個院落的跟前躺下來,在院落的主人旁躺下來,盡可能地躺成原來的姿勢,以便多少年后,讓人辨認出,那是大宋的姿勢。
只是在清理的時候,這些瓦還是被冷落在了一邊,人們比較在意那些大的物件,那些物件顯得更有價值。
我撿起了一片瓦,看了看,也是隨手拋棄了。當時不知道拿走一片,沒有那個意識,那些瓦,或許在不久,又被新放進來的水重新淹沒在了湖底。
三
清明上河園離潘家湖不遠,不知道在開挖汴河的時候,挖沒挖到什么。一定是有的,只是我沒有看到。大學畢業以后,我遠離了開封,到了另一個城市,開封就來得少了,但是在心里,我還是一次次地來著,來尋找大宋夢華。
我現在看到清明上河園,就是那夢華的閃現。
終于又看見了瓦,那些久違了的被沉埋在水下的瓦。一個個寬街窄巷、勾欄瓦肆。瓦鱗次櫛比,我覺得這個鱗次櫛比的鱗,很能形容瓦。在這里瓦為主線,那線很搶眼,很鋪張。那是一片片的熱鬧的場所,快樂的場所,一個都市的最直觀的象征。
汴河兩岸的繁華,就是體現在了這樣的一片片的瓦上。站在虹橋上、站在上善門樓上看去,就看見一片瓦的世界,而這個世界在鄉間是看不到的。
那些整齊的像地壟一樣的瓦,被進到這個都市的人看得一陣驚喜,一陣崇敬。
茅草房屋掩在屋舍瓦肆之中,茅草不會使人有這樣的感覺,只有瓦,青灰色的一片,映照著青藍色的天空和青藍色的河水,那是多么宏闊的世界。那就是大宋的世界。
現在的都市里已經很少使用瓦了,使用瓦的時代故去了,似乎故去得很快。但是你認真地想過嗎?當瓦大批量地走進一個地方,大面積地覆蓋一個地方,這個地方會出現什么感覺嗎?那是一片“哇”的感覺。
我在清明上河園里,在一個個磚瓦屋舍間穿梭,我仰著頭看那些瓦,那是一個多么不尋常的年代。瓦帶來的年代。
我在那個年代里沉迷。(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