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 焦宇男

　　清晨，西里路上的一座兩層小閣樓里，安安靜靜。樓下的店鋪，名叫張二二手器材店，平日里來的人不多，老板張二正站在架子前，拿著放大鏡，檢查剛收的一部機器的成色。樓上的小閣樓里，黃三兒師傅正輕輕地清理著送修的鏡頭，慢慢地拆開，細細地查看，天天如此。

　　黃三兒的大名叫黃笑海，透著股武俠片的味道，但圈里人都喜歡稱他黃三兒，注意兒化音，這里有著豐富的情緒變化。

　　大隱隱于市，小隱隱于野。在黃三兒的閣樓后面，是一片已經無跡可循的紅磚樓房，那是老鄭州的記憶，再往南，就是大上海城，現在鄭州的時尚集散地。黃三兒默默地守著這條西里路，一呆就是幾十年。

　　這條路是不少攝影師和攝影愛好者初戀開始的地方，不少人的第一部相機就是從這里入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相機經過黃三兒的手，回光返照，起死回生。

　　黃三兒修相機的步驟，總讓人想起烤鴨店里廚師烤鴨的情景。

　　烤鴨被烤之前，需要廚師用嘴往里面吹氣，太猛了容易漲，太虛了又不容易飽滿。每一只入爐前，都要吹得恰到好處，這樣才能保證烤出的鴨子肉質香嫩，鴨皮酥脆。

　　相機被拆之前，黃三兒就像吹鴨子的廚師一樣，一點一點地把相機縫隙里的灰塵先清干凈，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打開，繼續細細地清理，慢慢地、輕輕地。雖然很多機器已經破的不成樣子，摔得面目全非，但在他的手心里，它們就像需要被呵護的棄兒。

　　老黃的童年，是在背靠著省委紅墻的緯一路上度過的。

　　由于父親工作在新華社河南分社，老黃也順理成章地能接觸到當時的各種攝影器材。作為攝影師，這和與自己的女神在一起的幸福度比起來，是一樣的。可黃三兒偏偏不走尋常路，對于攝影，他沒有愛，對于相機，他卻愛地熾烈又久遠。

　　說起修相機的初衷，他說，完全是因為小時候對機械的單純愛好。在他看來，沒有什么東西修不好，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對于機械的熱愛，不是取決于東西的種類，而是在于東西本身的難易度，挑戰性越高，黃三兒越興奮。

　　就這么著，二十多年過去了，小黃變成了老黃，他也從膠片相機修到了數碼相機，從家用的小卡片，修到了讓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哈蘇萊卡。

　　有人稱贊他，說他是一本相機本科全書。

　　他說，他只是攝影師們的后盾。

　　再過不久，西里路上的門面房就要被收回，多少家攝影器材店將面臨著無家可歸的尷尬境遇。在路盡頭的一家老照相館里，黃三兒讓老板給自己騰了一張大木桌。他選擇依舊留在這條街上，繼續下去……

　　不知為何，每次見到像黃三兒這樣的手藝人，耳邊總會想起萬能青年旅店那首《大石碎胸口》歌里唱的，“漁王還想，繼續做漁王，而海港已經，不知去向。”生活的海港早已變換了模樣，而他們卻依舊是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