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發生在吉林通化的一件公積金大案頗受關注。據媒體報道,在十年的時間里,各級審計部門多次對通化公積金管理中心的違法違規問題提出批評和懲處建議,卻一直沒有回音,這一過程中該中心在主任車世剛的“運作”下進行著各種花樣翻新甚至明火執仗違規套取住房公積金的行徑,總額終于達到案發前的11億元之巨。
當人們的目光在“11億”這個數字上定格之際,標志著一個新的紀錄誕生了。在此之前,公積金領域屢屢爆發大案,而其中最“著名”的一例發生在湖南郴州。從1999年9月到2004年1月,在總共4年零5個月的時間里,郴州市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主任李樹彪共騙取公積金貸款和銀行貸款1.2億元,后于2009年被法院以貪污、挪用公款數罪并罰判處死刑,輿論稱之為“公積金第一案”。而通化一案中,在因車世剛被免職而展開的離任審計中,僅據《審計移送通知書》顯示,車世剛涉嫌違法挪用的住房公積金金額即已高達11.25億元。
把兩個大案放在一起進行認真比較,除了驚訝于涉案金額紀錄的被刷新,還會發現一些新的特點:通化案中,利益相關方更多,車世剛的許多違法行為都是與開發商串通合謀,所以其被拘后,還有開發商奉上動輒上萬元的“伙食費”;涉案人似乎更加肆無忌憚,在早被舉報和屢遭審計警示的情況之下,車世剛等人的違法行為反倒變本加厲;查處過程顯得更為艱難,媒體報道稱,“2004年以來,審計機關基本每年都對通化市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進行審計,每次審計都指出給企業貸住房公積金是違規的,要求停止和整改”,雖然先后經過審計署審計長、住建部副部長的查處批示,但車世剛等人均安然無恙,吉林省住房公積金管理辦公室甚至公然發文對上謊報“對違規貸款責任人作出了處理”……
明了上述一些特點,一定能夠發現,和郴州李樹彪案不同,通化案延宕十年,直至創下新的涉案金額紀錄,車世剛絕不是一個人在戰斗,也絕不是在為其一己之私而戰斗。當年李樹彪案,李樹彪的頂頭上司、郴州市分管城建的副市長因瀆職被判刑,然而在通化案中,到目前為止,這起窩案的查處僅停留于車世剛等6名公積金管理中心工作人員,不僅大批涉嫌騙貸的企業毫發無損,通化官方在驚天窩案爆發之后還通過當地媒體對民眾宣稱:“幾年來,市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做了大量的工作,取得了較大成績。”……種種不正常的跡象,是否在向公眾昭示,通化公積金大案一步步走到今天,幾乎是勢所必至理有固然?
公積金管理牽涉萬億元資金,原本不乏嚴格的制度,郴州李樹彪案暴露了監管形同虛設的尷尬,而通化車世剛案,違法犯罪行為一再被審計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卻仍然長期得不到遏制,中間經歷了李樹彪的被執行死刑,也未產生絲毫的威懾力,又豈止“尷尬”二字了得?通化案證明只要結成了龐大的共同體而且利益足夠誘人,這個共同體可以瘋狂到對抗一切,不僅監管形同虛設,甚至監管自身也會成為共同體的一部分。
公積金大案的一再發生,顯示改革必須加速,但是進行什么樣的改革卻需要三思。曾有專家認為,“住房公積金制度本質上是一個股東沒有知情權,股東還要強制出資,而且未必能夠使用的、不受監管的怪胎”,語雖尖刻,但卻道出了住房公積金制度定位上的兩大先天缺陷:一方面,擁有產權者缺乏使用自主權;另一方面,巨額資金的使用不受其主人和金融機構的監管。很多普通市民每月上繳公積金,但一旦想提取限制重重,而與此同時一條騙取騙貸的產業鏈卻又野蠻生長,如此現實,公積金制度的可行性難免遭遇質疑。回應這樣的質疑,增設“公積金督察員”這樣的小修小補可能無濟于事,重要的或在于建立全新的監管體系,而不論是納入金融系統監管還是推進個人住房信息聯網,其中之關鍵,住房公積金賬戶僅由屬地政府監管的這種傳統格局必須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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