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一家網站公布了最新一批“中國虛假大學警示榜”。有118所野雞大學分布于北京、上海、河北、湖北、天津、江蘇等25個省區市。
劉駿(化名)老師曾就職于某學院，一年多后提出辭職，因為實在看不下去學校充斥了各種欺騙與違規。他給學生留下了一篇文章，詳述了該所學院的不規范以及種種欺騙的行為。高考結束后，如何做到精準定位那些成績不理想的學生的？從哪兒拿到家長電話的？如何把考生忽悠到野雞大學？劉駿對記者一一詳解野雞大學招生老師頻頻放出的那些大招。
“虛假大學”超300所
日前，“上大學網”發布“第四批中國虛假大學警示榜”，并對其揭露的118所“大學”一一核查，證實榜上有名者均不在教育部最新公布的“2015年全國高等學校名單”之列，亦不在各地教育主管部門批準的相關民辦學校名單中。
這意味著，“北京城建大學”“上海國際管理大學”“湖北工商大學”等分布在25個省份的118所“大學”，均不具備2015年普通高等學歷教育招生資格。
此前，媒體曾對210所虛假大學進行跟蹤報道。“上大學網”的第四批警示榜發布后，被曝光的分布各地的“虛假大學”已超過300所。
初中畢業生是新的重要生源
今年高考結束后，劉駿再沒有像去年一樣去關心招生的數量。他于一個月前，在某學院辭去了學生管理的工作。“上課的教室都是靠租別的學校的，沒有固定的校址。”在某網站發布的野雞大學名單中，劉駿看到了這所學院的名字。
“只要能把學生騙過來，就算勝利。”去年的招生中，一名學生將咨詢電話打到了劉駿所在的辦公室，同事在電話中向學生介紹著學校的情況，“其實說的都是沒影兒的事情，還承諾如果學生能來學校上學，他給學生報銷來學校的路費，主要的目的就是誘惑學生，想讓他來。從這也能看出招生老師的急切。”
招生老師會對手頭的學生信息進行篩選，有選擇地將電話打給被選擇的學生和家長，“文化課的成績不太理想，考不上大學的學生成為主要的對象。”劉駿說，學院招生老師不僅將目光瞄準那些落榜的高中生，同樣也關注著剛剛初中畢業的學生。“學校中有一批學生都是初中畢業，成績一般，考不上當地的高中。”
招生老師承諾來到學校后經過3年學習，會拿到大專學歷。一名初中畢業生告訴記者，在被招到學校后首先要在生源地進行一年學習，學習的內容主要包括語數外以及一些專業粗淺的知識。“之后再從當地的學校到所謂的大學里進行3年的學習。一個班級里有70多個學生，有1/3是初中畢業過來的。”
劉駿說，招收初中畢業生對許多招生學校來說是一個新的生源增長點，“大學擴招后，大多數的高考生都能考上大學，而那些考不上高中的初中畢業生就成了生源中的一個新生力量”。
學校不停地“催”學生工作
“很好的就業前景以及學校的雄厚實力，是代理老師向家長推薦學校時最常說的。”劉駿說，代理招生老師在畫一張并不存在的餅。當學生真正到了學校之后才發現，學校并不是畫出的那張餅，而是幾小塊饅頭渣。“聲稱自己是北京的學校，專業正規的全日制大學，可以拿到大專的畢業證。而接站的班車會帶著學生穿過北京直奔河北，直至將學生送進破敗、臟亂的宿舍。”
在劉駿眼中，眼前的破敗宿舍與官網中優美的環境反差極大。“這只是一個開始，在學生填寫入學登記表的時候，填寫的并不是‘全日制’而是‘業余制’。這里更確切地說是一個補習班，一切的一切都與當初的承諾相差甚遠。”
劉駿說，業余教育原本是要求學員以自學為主，學員從收到教材開始后就應該參照教學計劃和教學輔導材料進行自學。因為野雞大學沒有獨立的招生、發放學歷或學位證明的資格，所以雖然表面上這些學校采取全日制的教學模式，但是實質就是業余教育。
在小宇的班級中，只讀了一年便有人開始離校參加工作。學校的老師常會向同學推薦一些工作機會，多數工作的收入不高，每月兩千多元，“在學校也學不到什么，還不如去工作。”
離開學校去參加工作的學生，需要一次性補齊剩下兩年的學費以及6000元的學籍管理費。“這種情況并不少見，學校會不停地給學生介紹工作，從事的也是一些沒有太多技術含量的崗位，能干多久取決于學生。”劉駿說，這樣學校便可以一次性收取學生的學費，還不需要對學生進行管理。“一個班級三年下來，大多數的人都被介紹去工作了，很少有能夠念滿的。”
從初高中買信息精準“轟炸”
劉駿說，野雞大學的學費很高。他曾經供職的野雞大學，學生第一年的學費是19000元，第二年與第三年的學費為14000元。“每招到一名學生，代理的招生老師也會拿到學校的6000元提成。不同的學校提成的幅度不同，一般在4000至6000元。”
代理的招生老師也不會獨吞下這筆提成，要拿出1000元左右作為提成送給提供學生、家長信息的初高中老師。“當地學校老師給幾張紙就能賺到錢，何樂而不為？”
招生，只是野雞大學招生騙局開始的第一步。
在劉駿眼中，學校在許多省市設立了招生點，每到招生季便有代理招生老師進行招生。“家長和學生常常能接到招生老師的電話，向他們推薦自己代理招生的學校。”劉駿說，招生老師可以精準地找尋到家長的電話、名字、單位以及學生的考分情況。“主要針對的是一些消息相對閉塞的地區，選擇學歷水平也不太高的家長下手。”
一名福建省的初中畢業生回憶說，中考后不久，班級里的很多同學和家長都接到了招生老師打來的電話。“讓我們去他那里上學。幾乎每天都能接到不同學校打來的招生電話，多的時候一天能接到六七個招生電話。”
對于成績比較一般的學生，招生老師每天都要打兩三次電話。“招生老師拿到學生與家長的電話并不難，他們都是當地人，通過相熟的關系直接找到學校班主任老師，也有的直接找到了管理學生信息的老師。”劉駿說，有提成就可以輕松拿到一切信息，“其中包括電話、單位、職務，學校的老師也會提供一份學生中高考的成績單，供代理的招生老師篩選。”
去年，小宇在初中畢業后，家長連續接到了多所野雞大學的電話，最終他被招生老師成功忽悠到了一所位于香河附近的某學院。“兩年前，在招生季開始的時候，老師會與一些同學搞好關系，讓學生去拉親戚朋友的孩子來學校讀書。”
有的學校連個畢業證都沒
離開學校去工作的學生，學校承諾會在正常畢業當年補發畢業證書。劉駿說，每到高招錄取階段，各類招生代理滿天飛，“利用的就是低分學生、家長渴望上大學的投機心理和虛榮心。代理招生老師打著高考招生的幌子，向家長、考生密集性地傳遞虛假的信息，從而吸引生源。”
野雞大學并無資格給學生發全日制大學的畢業證書，劉駿曾供職的某學院與個別民辦高校有合作關系，假托民辦高校的名義頒發專科自考畢業證。
劉駿說，不管是野雞大學假網站中的宣傳，還是代理招生老師的忽悠，都信誓旦旦地打包票，保證學生能拿到大學畢業證。“最開始吹學校是正規的、畢業證是國家承認的全日制，到最后一個都沒有實現，也無法實現。畢業證中所寫的專業與野雞大學學生所學的專業完全不同。有的野雞大學到最后，給學生頒發的是中專的畢業證。而有的學校連個畢業證都沒有。”
劉駿曾供職的學院有近千名學生，當初他是從一所民辦大學跳槽到了野雞大學。供職了一年多后，他選擇辭職。“其實我也是一個被騙者，被當時的承諾遮住了眼睛。”
離職后，劉駿在網絡中寫了一份“告同學書”，將自己在野雞大學的所見所聞一一寫出，“我的目的就是想攔住那些可能繼續上當的學生和家長，在選擇學校時要睜大眼睛，對沒有報考就收到通知書和主動打來電話的學校要先警惕幾分。”